……没有力气。
但这笑意立刻就被一更为不详的巨大阴影压了下去,以至于步重华在笑意消失的那一瞬间甚至有些茫然地没能反应过来。
他知步重华看得懂。
那双眼睛好看得紧,这么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加快。
吴雩开始微弱地挣扎起来。打着盹的小护士被仪的声音惊醒,几乎是扑到床前,仔细检查了一番却发现一切正常,只当是镇定剂效果过去了病人难受起来了。结果一低她就看到吴雩睁着眼睛瞅着她,看起来竟然神了一些。
――可以亲我一下吗?
小护士呆了一瞬,突然反应过来,赶紧转去拿纸笔给他。
吴雩的手指动了动,住了笔,摸索着凭感觉写字。
吴雩偏过,深深地看着他。他几乎用尽全力气才勉强抬起了手,立刻便被步重华轻轻握住。
笔竟然稳了不少。
吴雩动了动手指,冲他眨眨眼。
不知过了多久,在深夜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里传出一声深深压抑的、饱血泪的抽泣,仿若走投无路的野兽的哀鸣。
翻涌而起的疲惫几乎是在吴雩每一次醒来之后便更为汹涌地袭来,多次输血终于引发了排异反应,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次比一次更为凶险的急救。
――再亲我一下。
小护士抿着嘴,飞快地摆了摆手,赶紧又溜回去了。
小护士不由得心中一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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・
他背对着吴雩在跟医生说着什么,好像还有其他不是医生的人都在床前。
但没有哪一次都比这一次来得更为沉重和难以接受。步重华想装傻说看不懂,想安他说等出了icu就亲个够,想调侃他重病在还想花鸟风月,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吴雩闭了闭眼,试了许久,终于发出了一瞬嘶哑的声音。
吴雩安静地看着他,带着眷恋和些许无奈的笑意。
吴雩慢慢地写了一句话就放下了笔,冲小护士弯了弯眼睛。
小护士检查完一轮仪,这才冲着他小声说:“我可真的要被骂死了。”
他怎么舍得这么久不看看他呢。
步重华颤抖着低深呼了一下,几乎用尽这辈子的勇气去再次抬起,轻声问:“……带你回家,好不好?
步重华面对着几乎写满了“想出去”“想你”“求你”的纸条,把脸深深埋在掌心里,肩背线条因为拼命的压抑而崩得死紧。
叹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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步重华哑然。他低看了看纸页上那句话,不由自主地想到吴雩以前腻歪的时候正儿八经讨吻的样子,终于笑了一下。
――想出去。
――亲我一下。
寂静的走廊里空无一人,听到动静的步重华几乎是立刻便抬起了。小护士刚一探就被他直勾勾的视线逮了个正着,登时吓得一激灵,以为自己被主任死亡注视了:“哎呦我的妈,步支队您这个月把咱病区的门锁拆了几个了都――来给您看一眼,这我这个月工资条儿。”
每个进ICU的病人都会这么想的。
步重华扯了下嘴角,勉强给了她一个歉意的表情,哑着嗓子接过那张只写了一句话的纸:“谢谢,我到时候……”
吴雩终于如愿以偿地在睁开眼之后,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步重华――虽然是背影。
他们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,好像在吵着什么,但吴雩已经没心思去了。他的嘴无声地开合两下,想出声叫步重华,但死活发不出声音来。
然而每一次睁开眼睛,都看不见步重华。有时候他醒过来就在想是不是步重华也已经在行动中死了,要不然怎么只能在梦里看得见呢。
步重华立刻转过来:“吴雩?”
满室俱寂。
他想吻他。
就像他们曾经很多次的对视那样,步重华很清楚吴雩的意思。
小护士给他打开了探视窗。吴雩还醒着,抬起眼默默地隔着屏幕与他对视。
小护士把纸笔抽出来,仔细看了看:“……可以……呃……亲?”
小护士“哎呀”一声,故意夸张地害羞了一下,说:“这怎么好意思呢,患者可不能扰医护人员呀。”
吴雩眼里泛起点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