扇门前只悬了素纱,室一侧是雪隐,另一侧则是一间密阁。昭回后,整个下午便在这间密阁中。
密阁很小,南北五六步宽,东西十来步长。西墙上有一小木门,北墙中则置一神龛。龛前供着花果蜡烛,旁边摆了祭祀的酒,一块牌位立于龛中,上书:「鄯善讳观音神牌」,并无「昭容」、「显妣」等等字样。
自入内,斛律昭便跪于龛前蒲团之上。许久后方立起,点了三支香,高大魁梧的型对着神龛躬拜了三拜,插好香,最后斟了一羽觞的酒,洒入酹酒的槽里。
眸光沉暗,幽幽开口,是与母亲神位说话。
“莫合敦,我与你讲过的……那个…那个女孩儿……”
“我……我想把玉给她……想带她来…来见你……但……”
男孩儿抬眸,迷茫地望向母亲的灵位,似寻求指引。
“她……她不肯。”
“她……还是不肯。”
“她……她也会织南锦,织得要比莫合敦你好上许多。她还说,要为我也织一条衣带,我……”
男孩儿忽紧紧合眼,呼凝重几分。
———满眼殷红,冲击口鼻的血腥味,断削骨的疼痛。
———躲闪逃避着金簪的尖刺,惶恐失措……适才还一次紧紧拥抱他的莫合敦,为何忽然……?
———萧阿公说过,世上没有一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。是了,一定是自己的错,一定是自己不够好…不能让母亲喜欢……
———血真是奇怪的东西,刚出来那么热那么黏,怎么现在就又冷又干了?
———冷……好冷……冷得冰寒刺骨,冷得五脏俱焚……
———他好疼,好冷,好累……在地,再也无力逃躲……躲也是无用的……无论他什么…都是无用的……
———母亲是不会停手的……
———……她……是不会喜欢他的。
男孩儿过了良久方再次睁眼,片刻后低声:“莫合敦。我不知我该怎样……她才愿意……”
声音更低。
“就如……我当年不知怎样……才能讨得你欢心……”
小阁中沉沉安寂许久,外间寝室内的漏壶滴滴答答,左左右右,不知已斜转了几次。
过了酉时,男人才从密阁出。甫入寝室便听外间两个内侍在斗嘴。他心情正烦郁,不耐地喊了金守仁。守仁入殿便跪。人既是萧思留给他的,若在平日,昭便免了他的跪礼。但今日不同。守仁伏跪在地上,报完了笞杖刑事宜,抬小心翼翼问:“主子?”
他的主子狼顾般的目光扫过来,吓得守仁一个寒战。
“你以后少跟洪振找别扭,明白吗?监着长秋的是他,不是你。孤提醒你,是为了你好。”
说话的嗓调倒并不严厉,是刻意霁了怒的。但守仁仍又吓出一个激灵,慌忙磕领罪。北院王不耐地挥了挥手,:“宣洪振进来。”
洪振并未听见里间的对话,见北院主人脸色极差,便气也不敢高声,恭恭谨谨禀了黍离事宜,说颜平之入对春衣尺寸,与庸德公、淑夫人商议,讲了温轶青的女子份,以及他对她的疑心。淑夫人倒不置可否。颜又禀说,或可再送一封信南下,说明上一封信或有诡诈。
“淑夫人许之乎?”
“回禀殿下,淑夫人言前事已危,故固争不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