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男生,什么长大――对他来说全都太早了!
他跪坐在低于她视线的高度,像个蓬蓬的绒玩。可他也十六岁了。
人的消化系统已经有些奢侈的垃圾食品。另一些时候,他们只是为了风景或者小动物,随意停在路边。
她是说过“多等几年再变成男生”,但他长高的速度明显没把她的话当回事。那个发像乎乎的栗子、眼睛像甜甜的金棕色巧克力包装纸的小吉祥物,如今被亚裔血统的黑色素占了上风,只有在太阳下浅浅反光的睫还是小时候的样子。
怎么看都不像还没长大。
陶然及时中断了思考。
钟意抬起盯拼图盯得漉漉的双眼,给她一个无声的问号。没等陶然开始尴尬,他凑过来,也闻了闻她。
毫无悬念,从裹到脚的厚睡衣又见天日,一度自愈的睡眠问题卷土重来。
拼图碎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地毯上,像沙漏缓缓动的声音。
哪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前置条件――
好像也会到被子和床单上。
陶然哼笑一声,用手给脸降温,手心用完用手背。
……嗯。
也有很多时候,他们爱。
会不会太可怜了一点?
庞大的黑影,腥臭的气味,野兽进食一样的动作。
“……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”
Daddy和little girl在车后座交叠着时,陶然偶尔会产生一点不相干的疑问。
陶然得缩脖子,双手并用直取侧腹,将胆敢窝里斗的共犯击退至一臂外。
被共犯的衔困在这里,在五彩斑斓的高中生活和看不到尽的纯白拼图之中选择了后者,会有哪怕只是很短暂的一个瞬间,觉得被她拖累吗?
陶然白天频繁犯困,在学校还控制得住,放了学却不得不借钟意的床补觉。床单上早就没有她的经血了,只有被用力搓后留下的痕迹,昭示这里是她圈过的地盘。
……嗯?
她下贴着杯沿,说,那倒不至于。
被横行霸的睡姿挤下床、不知已经歪着靠在床边多久的人,则习以为常地递来克杯。
半睡半醒之间,从没深思过的事情冒出来:开始长大的象征,女生是月经,男生是遗。
陶然往被子里沉了沉,悄悄鼻子。
妈妈一定非常爱他,才能发出愉快的声音。
钟意没关系吗?真的没关系吗?
陶然从钟意床上坐起来,痛定思痛:“拖到你十七岁生日都拼不完要怎么办呀!”
“拼不完的话,就没有十七岁生日礼物了吗?”
……
她想起那个遥远的、黏的感恩节。
中年人之间的。已婚夫妻的。相差十几岁的。紧闭的卧室门后常常发生着的。很容易猜到的。很难想象的。
她放下克杯,重新缩回被子里。钟意对她刚摸过鱼又要摸鱼的行径见怪不怪,眼睛,独自推动进度条。
陶然闻的时候没多想,闻完才觉得,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太合适。
他单手递过来的克杯,她双手才捧得住。
陶然只是听着就吐了好几次。
水温温的,杯子热热的,陶然的白眼没翻起来。
……香香的。洗衣味。和钟意上的味一样。
不至于,当然不至于,但――别的十六岁男生享受青春的时候,钟意在这里日复一日地陪她玩拼图,还要从十六岁玩到十七岁……
陶然九年级困,十年级也困。搓橡泥困,玩拼图也困。她二月送了那盒一千片的纯白地狱给钟意当生日礼物,瞌睡互相传染,两个人睡睡醒醒,到三月春假,才拼完一个角。
钟意有过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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