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婉儿?”
我跽下来将婉儿放在我妆镜前的圈椅上,满眼期待地望着她,一字一顿地慢慢教她:
“姑姑……”
“云睿,我怀孕了。”
“羊。”
“叫娘。”
“殿下息怒,太后说殿下不常过来,今日赶上太子殿下请安,特嘱咐婢抱了姑娘同来教殿下看看。殿下安心,姑娘的咳疾由御医调理着,近来已好多了,只是要戒荤腥……”
“羊――”
“错了,是娘――”
她说:
养娘连连叩首回告说:
“婉儿,叫娘――”
我女儿晶亮的眼眸轻轻忽闪着望了我片刻,而后在我耐心的引导下,甜甜地叫了一声:
“小豆丁”自己敛起袍裾迈过门槛,走到我边庄庄穆穆地跪下来给我叩了个:
“是。”
“娘――”
我愣了一下,垂目对上了女孩儿有些陌生的眼神,有些不确信地唤了一声:
晴光漏过花窗,零星的鸟啼声唤来几许春意,一早侍女过来说,承乾来看我,我正坐在镜前梳妆,吩咐她们开开门,便从镜子里看见一只“小豆丁”踏着春曦走了进来,行至明间,便驻了足,只在门口远远地望了望,冲着我的背影深深作了个揖。
“嘶――娘!娘!娘!”
原本我已经不再指望她什么,有一天,我们并肩坐在太平别院的桃树上,她却忽然对我说:
可是她死了,死在生产的那一日。当我听说孩子也没能活下来时,我忽然便希望我是她的孩子,是她生命的延续――我忽然明白了她那日在桃花下的譬喻。
是个极稚弱的女孩的声音,侧一抬首,这才见“小豆丁”后跟来的养娘怀里,还抱着个更小的豆丁,养娘跪下来,将孩子放在地上,扶着她屈了屈,替她说:
“羊……”
“姑姑――”小男孩有些忸怩地红了脸,语气里也有了些撒的意味,
她就这样莫名地消沉,像一朵开得极盛丽的牡丹,一瞬间枯败了,整个儿凋落,化进了土里。
“你说得对,也许有个孩子,我会过得快活些,不至于那样寂寞。”
“姑姑,承乾给姑姑请安,恭颂春祺,愿姑姑岁岁长安,吉祥止止,福履绥之,芳龄永驻。”
“傻站在那里什么,进来坐。”
婉儿将脑袋枕在我肩,也跟着承乾牙牙学语:“姑姑,姑姑……”
“花飘落了,可是她看着枝的桃花依然开得正盛,就好像我死了,你还活着,一直活着……这样想想,心里也会感到宽。”
眼看着婉儿皱起小脸,快被承乾严肃板正的神情吓哭了,我一把拉开承乾:
承乾板着脸纠正:“是殿下――”
“姑娘也给殿下请安。”
“罢了,你去吧。”
叶轻眉,早已经长进了我的命里,我是活着的她,她是死去的我。
“算算了,好儿子,算了罢。”
承乾也过来扒着扶手一脸严肃地纠正:
我曾经那样盼望这个孩子的降临,和她一起憧憬着这个孩子的模样,日夜祈祷他平安。我曾有过一个很痴的念,我以为物物相易,总会有个代价,我想只要这孩子能如愿来到姐姐边,哪怕降下惩罚,让哥哥和我永远失掉姐姐的喜欢,让我一辈子都没有如意的姻缘,我都是乐意的,只要姐姐好,我都是乐意的。
“怎生养得这般瘦小?夜里还咳么?大冷的日子,抱出来瞎逛什么?”
我不待侍女为我梳好髻,便转离了座,蹲下来抱起了这个怯瘦弱的孩子,抚着她不由心里酸楚,红了眼角:
天姐姐死了,你便带着姐姐的那一份,好好活下去。
“瞧瞧,瞧瞧,吉祥词儿都教他说尽了!”我笑与人打趣儿,忙唤,“好孩子快起来。”